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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接下来的金融业,怎么走?
文 | 李扬 来源 | 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ID:NIFD2015 编辑 | 扑克投资家,转载请注明出处
李扬先生近期关于金融业的几次演讲,颇有醒世恒言的味道,一个是他个人对金融工作会议的解读;一个是他最近在复旦关于债务危机的分析直指金融业的危机
这八年来,我们金融领域出现了很多事情,比如说有四万亿财政经济刺激,提高债务水平非常快。2013年出现钱荒、互联网金融元年拆借利率一度飙升到30%。股市,无所不用其极,4000点刚起步,转年来,千股跌停。房地产,2015年刺激,2016年打击,如果回过头来看,一年刺激,一年打击,一年刺激,一年打击。外汇市场,811汇改,从6.229一路下泻,现在相对平稳。外汇储备,我们心痛的不得了,按照我们研究人员的计算,两年里,净减少1.25万亿美元,如果再加上这两年我们经常项目顺差5000多亿,就将近两万亿。
今天我们转载的则是他2015年的一篇旧文,文章探究中国经济奇迹背后的若干动因,而金融自由化及金融大爆炸,为中国储蓄率的提高奠定了可靠的体制和机制基础。
一方面是金融抑制的长期存在及软约束体制痼疾;另一方面,摆在我们面前的又是一个过度金融化的经济体及由此带来的债务危机,两种现象奇妙地存在于转轨期的中国。
接下来的金融业,怎么走?
中国奇迹之关键,就在于创造出了有效的动员和分配储蓄的体制机制。1978~1994短短的15年中,中国的金融机构从人民银行一家独享天下,“爆炸式”地分蘖成为包括中央银行、(全国性和区域性)商业银行、保险公司、财务公司、城乡信用社、非银行金融机构(证券、信托、租赁、基金等)、政策性银行等在内的门类齐全的现代金融机构体系,股票市场、货币市场、债券市场等等直接融资方式也逐渐成为人们熟悉的投资场所。正是这种空前绝后的爆炸式发展,为中国储蓄率的提高奠定了可靠的体制和机制基础。
谨将此文献给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周年。
自1978年以来30余年中国的经济发展,展现出一系列令世人瞩目的鲜明特色,其中最显著者,当推高储蓄、高投资、高增长同时出现且内洽地持续数十年。另外,中国经济的成长还长期伴随着国际收支中经常项目和资本与金融项目的“双顺差”,这与发展经济学的传统范式也不尽吻合。这些现象是如此之独特,以至于国际社会将之称为“中国之谜”。
本文将从剩余劳动力转移入手,分析这种发展道路赖以产生并获成功的关键环节以及支撑它们的体制机制,以期揭开中国之谜背后的理论逻辑。我们认为,剩余劳动力由农业向工业(工业化)、由农村向城市(城市化)、由国有向非国有(市场化)持续转移,是我国经济能够保持长期高速增长的关键,而高储蓄率和高投资率长期并存、互相支撑,既是劳动力得以持续转移的前提条件,也是这种发展模式的必然结果,同时也构成这种发展模式得以维持的基础。
中国发展道路的实践经验及其揭示的理论逻辑具有全球意义,因为它在一个曾以“一穷二白、人口众多”为基本国情的发展中大国里,有效地冲破了长期困扰广大发展中国家经济起飞的致命瓶颈——发展资金短缺问题。
发展经济学中有一个著名的“双缺口”理论,其要点是:发展中国家所以落后,是因为那里普遍存在两个制约其发展的资金瓶颈——在内,存在着储蓄缺口,即国内储蓄不足;对外,存在外汇缺口,即难以吸引国外投资。由于存在严峻的资金约束,发展中国家雄心勃勃的投资计划便不得落实,为其庞大且贫困的人口提供就业机会的任务便容易落空,增长愿景便也容易落空。因此,破解双缺口困局,是发展中国家摆脱贫穷落后,最终实现现代化的关键。
几十年来,双缺口理论屡试不爽。本轮危机开始,世界似乎看到了摆脱双缺口魔咒的前景。在危机的头几年里,当美国等发达经济体每况日下、不断为其“量宽”加码时,广大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却不受影响,独自走出了一波靓丽的增长行情,以至于有“双速脱轨”的惊呼。然而,当美国开始“量宽退出”,大量资本重又向美国回流之时,人们无可奈何地看到,上世纪70~80年代发生在拉美国家,以及90年代发生在韩国、泰国等东南亚国家的老故事立刻重演,广大发展中国家相继陷入经济减速、通胀压力增大、股市暴跌、国际收支恶化、资本外流和本币汇率在剧烈波动中急剧贬值的困境中。这波“过山车”周期令人沮丧地提醒我们:大部分发展中国家的国内结构性扭曲并未改善,双缺口困境依然故我。这种状况更充分说明:在全球化深度发展且美国依然发挥主导作用的国际环境中,没有国家可以独善其身。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环顾危机后的世界,人们更深刻地认识到中国发展道路的价值:自1994年开始,中国便依靠自己的力量基本摆脱了“双缺口”的束缚;依凭丰裕的国内储蓄,中国经济方可不受美国为首的发达经济体国内政策的外溢性冲击,“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这是一个具有世界意义的奇迹。因此,探讨中国发展道路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总结、概括导致这个奇迹发生的关键环节,以及与之相应的体制机制变化。
理解储蓄/投资在经济运行中的关键地位
现代社会再生产的基本特征是扩大再生产,而进行规模不断扩大的再生产需要有新的资本不断形成。因此,投资,并基于它形成新的资本,便是一国经济增长和经济发展的核心任务之一。
从宏观经济的运行机制上看,资本形成的现实过程包括两个环节。第一个环节是资本聚集过程,即储蓄过程;第二个环节是储蓄的使用过程,即投资过程。宏观经济平衡的核心便是保持储蓄和投资平衡。在这里,储蓄是一个实物经济概念,指的是国民收入中未消费部分。在居民,储蓄指的是居民可支配收入中减去消费后的剩余;在企业,储蓄是指其税后利润中扣除向其所有者分配利润后的余额;在政府,储蓄指的是政府部门的财政收入中扣除用于国防、教育、行政、社会救济等经常项目支出后的剩余部分。政府储蓄的来源主要有税收、规费收入和债务收入等。
在刻画国民经济运行的宏观经济理论中,储蓄恒等于投资。但是,这种储蓄和投资的“相等”,只是一种“事后”(ex-post)的定义性关系。换言之,所谓“事后”,是就结果而言的。保持恒等的关键要素是“库存”在经济学体系中的特殊性:在国民收入的供给端,企业新产出的库存被归为储蓄;而在国民收入的需求(亦即使用)端,它同时又被定义为存货投资。可以说,正是存货在国民统计中的这种双重存在,使得“储蓄”当然地等于“投资”。当然,也正是因为库存在供求关系中的这种双重存在,库存便成为宏观经济学特别是经济周期研究的核心问题之一。
既然有“事后”,就存在着“事前”(ex-ante)。在经济分析中,“事前”指的是各经济主体依循自己的决策函数、根据所处的客观环境自主决定的经济活动。也就是说,“事前”是就起点而言的。毫无疑问,从全社会来看,事前的储蓄和事前的投资总是不相等的,于是就可能有储蓄不足或投资不足的现象出现。当储蓄不足时,经济(在事后)便存在通货膨胀压力;而当投资不足时,则可能(在事后)导致存货增加,从而产生通货紧缩压力。这样,宏观经济调控的核心任务,就是力促储蓄和投资在事前相等;当不相等的情况出现时,则要设法通过各种政策手段来对两端及其相互关系进行调整。
在市场经济中,由于人们大都只存在于社会分工和交换体系的一个环节上,储蓄主体和投资主体相分离便成为常态。通常的格局是:居民部门作为消费主体,其储蓄大大高于该部门的投资,因而它是全社会中最大的资金盈余部门;企业部门作为投资主体,其储蓄经常不足以支持该部门的投资,因而它是全社会中最大的资金短绌部门;政府部门的储蓄和投资动态无一定之规,但在很多情况下,政府的储蓄不足以支持政府的投资,因此,政府部门通常也是资金的短绌部门。
既然在国民经济中储蓄者和投资者经常由不同主体担任,各主体资金余缺状况迥异,于是,便有储蓄向投资转化的必要性,相应便有了储蓄向投资转化的机制问题。
储蓄向投资转化,即可通过财政的媒介,也可通过金融的媒介。前者指的是政府通过课税、收费等手段将一部分民间储蓄集中起来,最终以预算支出的方式由政府完成投资;后者则指的是储蓄者通过购买存款凭证、外汇、股票、债券、理财产品等金融产品的方式将其储蓄(通过金融中介)转移到投资者手中,由后者完成投资。
如同所有发展中国家一样,改革开放前的中国曾经是储蓄短绌的国度。1958年的“大跃进”和1977年的“洋跃进”所以给国民经济造成灾难性破坏,就是因为“跃进”所需的国内投资远远超出了国内储蓄可以支撑的水平。陈云同志在1981年国务会议上总结建国以来我国经济建设经验教训时,曾将我国经济工作的总方针概括为“一要吃饭,二要建设”[1]。他用这朴素的语言,阐明了国民经济运行中几类关键因素的相互关系。在这里,吃饭当属第一要义;饱暖之余,才有储蓄;有了储蓄,投资(建设)才有无通货膨胀的资金来源支撑。
因此,有效地动员储蓄,籍以支撑高水平的投资,启动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确保日益增长的适龄人口就业,就成为改革开放的头号任务。质言之,如果说中国的经济奇迹得益于人口红利、工业化和城市化同时展开且相辅相成的话,那么,这些因素的“风云际会”,则显然启动于储蓄率和投资率的稳步提高。就此而论,中国奇迹之关键,就在于创造出有效的动员和分配储蓄的体制机制。
[1] 《陈云传》,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年,第1616页。
改革激发储蓄意愿
动员储蓄的第一要义,就是激发微观经济主体从事储蓄的意愿。这一目标,在十四届三中全会之前,主要通过推进渐进式分权改革和大力发展金融体系实现;1993年之后,则全面蕴含在建设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的过程之中。
中华人民共和国前近三十年的经济和金融业是在传统计划经济体制下运行的,后三十余年来的中国经济、金融改革,则是一个由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由封闭经济到开放经济过渡的历程。在中国,这一历程最初采取了渐进的分权改革模式。
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后者由中央计划者统一决定资源的调配,而前者则是由众多分散的经济当事人根据市场价格信号作出决策,这些决策的集合引导着资源的配置。因此,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本质,就是在资源配置的决策过程中由“集权”走向“分权”。
这种资源配置权力的分散化(“分权”),包含两部分内容:第一,政府向企业和居民户分权,从高度集中统一的计划经济转向大众创业、企业主导的市场经济。这是一种“经济性分权”,它代表了从高度集中统一的计划经济转向分散的市场经济的改革,旨在赋予广大微观经济主体明确的产权,激发其储蓄、投资和生产的积极性;第二,中央政府向地方政府分权,这是一种各级政府间的“行政性分权”,它包括中央和地方之间对事权和支出责任的重新配置,旨在大规模激发各级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积极性。与前苏联和东欧国家不同,中国的经济性分权和行政性分权改革采取的都是渐进、而非“大爆炸”的步调。这不仅表现在对改革目标的认识是逐步深化的,而且还表现在改革的措施也是分步安排,并尽可能沿着帕累托效率改善的路径来实施的。
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与前苏联和东欧国家当时普遍存在的希望从计划经济一步“跳跃”到市场经济的幼稚想法相比,渐进式的分权改革无疑是务实、稳健和成功的。分权的过程向微观经济当事人赋予了产权,为其开展经济活动创造了激励相容的框架,从而刺激了储蓄投资的动力,使之焕发了经济的活力;而渐进的方法则让包括决策者在内的所有经济当事人都能够有一个对新事物不断探索、试错、总结和逐步熟悉的过程,而新机制也就在这种渐进的过程中建立和完善起来。
回顾过去三十余年来的经济和金融体制改革,我们发现,1994年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这一方面指的是,1993年11月十四届三中全会作出的《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终于确定了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明确目标,因而此后的改革举措与此前存在着巨大差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宏观经济运行中最具基础性的一对关系——储蓄和投资的关系——在此前后存在着方向性的区别。
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目标明确之后,“计划”和“市场”的无谓争议基本结束。在改革的重点上,1994年之前重点讲“放权让利”而不注重改变产权制度,只关注“给好处”而不强调建立微观经济当事人激励约束机制的简单做法也得到纠正,企业改革开始强调明晰产权、完善治理结构、建立现代企业制度,财政体制也开始了影响极其深远的“分税制”改革。从那时开始,不仅企业逐渐成为自我决策的市场主体,而且,通过“分税制”的财政体制改革,地方政府也获得了很大的经济管理权力——后来被国内外学者称做中国经济发展又一“密钥”的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主动性以及在此基础上展开的政府间竞争,自此拉开了序幕。
改革的不断深入,无疑从制度层面推动了我国储蓄率和投资率的上升。
首先,市场化改革的一个直接结果,就是投资主体从以国有经济单位为主向多元化主体转变。投资主体的转变,意味着市场经济机制逐步发挥作用。这不仅极大地刺激了投资的上升,提高了投资的效率,而且也大大激发了广大微观经济主体的储蓄积极性。因而可以说,企业的“企业化”和投资主体的多元化,是支撑我国高储蓄和高投资,进而支撑我国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基本制度因素之一。
进一步看,市场化改革的深入,使得就业人口在传统计划经济体制下享受的各种福利待遇逐步减少乃至消失。在需求侧,这些改革使得需求向市场转移,必然要求居民预先增加储蓄,以便储备支付能力。此外,与计划经济体制下就业和福利、养老一体化的体制相比,市场化改革可能还会造成劳动人口对未来预期不确定性上升,因而会额外地增加居民的预防性储蓄。在供给侧,供给主体的转变和市场机制对计划机制的逐步取代,极大地刺激了全社会的投资。制造业投资激增自不待言,住宅、养老、医疗、教育等长期被屏蔽在政府投资清单之外的广大“民生”领域,也开始吸引越来越大的投资,进而,当经济基础设施和社会基础设施进入我们的视野之后,中国的投资更是进入了长期高增长时期。
金融“大爆炸”
与经济体制改革中资源配置的权力由政府计划转向市场主导的取向一致,自改革开放开始,“大一统”于中国人民银行一家的金融体系便被渐次分拆为包括中央银行、商业银行、非银行金融机构在内的日益复杂的金融组织体系,同时,一大批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其他金融机构如信用社、财务公司等和包括资本市场、货币市场和基金市场在内的各种金融市场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中国的大地上;金融资源的配置越来越多地由各种类型的金融机构、金融市场和非金融部门的分散决策共同决定。
这个被国内外研究者称作解除“金融抑制”的改革进程,首先触及的是资金的价格,长期被扭曲地压抑在低位上的利率水平随金融改革的深入而逐步提高,并成为刺激中国储蓄率上升的重要因素。不过,与一般教科书的简单结论不同,影响中国居民储蓄行为的因素十分广泛,其中至少包括:国民收入分配格局向居民倾斜;随着中国经济货币化程度不断加深,中国居民的货币化收入水平快速上升;制度变迁迅速与不确定性的增强,引致广大居民预防性储蓄意愿增强;中国一直采取抑制消费信贷的政策,导致居民负债率极低等等。
然而,中国储蓄率不断提高的主要动力,无疑归因于金融体系的迅速发展:金融机构、金融市场、金融产品和金融服务的不断丰富,为广大微观经济主体提供了日益宽广的储蓄渠道。
1978年,中国只有中国人民银行一家金融机构。该行独揽了中央银行与商业银行的全部职能,同时,它还是政府的一个部级行政机关。
1978~1984年,与经济主体的多样化和经济运行的市场化进程相适应,中国的金融体制也开始了多样化的进程。此间最令人注目的事件,是中国人民保险公司、中国人民建设银行(后改名为中国建设银行)和中国农业银行相继恢复和建立。
随着金融管制的松动,各种非银行金融机构和信用社也开始发展起来。1979年10月,中国第一家信托投资公司——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成立。1980年,为了满足迅速发展的城市集体和个体企业的资金需求,第一家城市信用社在河北省挂牌营业,并很快在全国引发了组建城市信用社的高潮。同时,与乡镇企业的迅速发展相对应,从1953年便已存在中国农村之中的农村信用社的数目也迅速增长。1981年4月,中国东方租赁有限公司成立,标志着融资租赁业也开始进入中国的金融体系。
1985年,随着中国人民银行开始独立行使中央银行职能,一个新的承接被分离出来的商业银行功能的国有银行——中国工商银行——宣告成立。这样,在中国的银行体系中发挥主导作用的国有商业银行体系形成了基本框架。
以中央银行制度的建立为契机,中国进一步启动了大规模的金融机构创新热潮。
在商业银行方面,1986年,中国第一家以股份制形式组织起来的商业银行——交通银行重新开业。1987年,第一家由企业集团发起设立的银行——中信实业银行宣告成立。继之,第一家以地方金融机构和企业共同出资的区域性商业银行——深圳发展银行也开始营业。其后,又有民生银行、海南发展银行等十余家股份制商业银行以及北京、深圳和上海等数十家城市商业银行成为中国商业银行体系中的新成员。
随着城市非国有经济的发展,城市信用社在中国的城市中迅速普及,在最繁盛时期,总数曾达3000余家。农村信用社适应着乡镇企业的发展也飞速扩张,最繁荣之时,总数曾高达4万多家。
非银行金融机构也迅速成长。信托投资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以企业集团为依托的财务公司从1987年开始出现,并很快就达到数十家的规模。投资基金也随着证券市场的发展破土而出。1991年以后,随着股票市场的兴起,证券公司在全国迅速发展,最多时曾多达近200家。
以上述发展为基础,从1994年开始,根据政策性业务和商业性业务相分离,以及银行业、信托业和证券业分业经营和分业管理的原则,货币当局又对中国的金融机构体系进行了大规模的改组。长期被包含在国有商业银行之中的政策性贷款业务被分离出来,交给了新成立的国家开发银行、进出口银行和农村发展银行等三家政策性银行;同时,国有银行也按照商业银行的方向开始了又一轮“商业化”改革。
货币市场和资本市场等长期被人们讳言的金融市场也从上世纪80年代初登堂入室。1981年开始,在中国经济最发达的江苏和浙江地区,就出现了一些“地下”的以调节资金余缺为目的的资金拆借活动。1986年1月,拆借市场正式被纳入中国的金融体系。1982年,人民银行倡导推行“三票一卡”(即汇票、本票、支票和信用证),可谓中国票据市场的发端。1982年,中国恢复国债发行,资本市场发展开始发动。1991年,在已有相当程度发展的国债市场基础上,国债回购业务开始试点。更应当大书特书的重大事件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初,在此前全国企业股份制试点的基础上,上海和深圳两地的证券交易所分别于1990年底开业,标志着股票市场正式成为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
概言之,1978~1994短短的15年中,中国的金融机构从人民银行一家独享天下,“爆炸式”地分蘖成为包括中央银行、(全国性和区域性)商业银行、保险公司、财务公司、城乡信用社、非银行金融机构(证券、信托、租赁、基金等)、政策性银行等在内的门类齐全的现代金融机构体系,股票市场、货币市场、债券市场等等直接融资方式也逐渐成为人们熟悉的投资场所。正是这种空前绝后的爆炸式发展,为中国储蓄率的提高奠定了可靠的体制和机制基础。
统计显示,从1994年始,我国储蓄率和投资率便双双走上稳步提升的道路。
1978年之前,如同发展经济学的经典论断所述,中国的固定资产投资和经济增长始终受到“储蓄缺口”(储蓄率低于投资率)的约束。在开始改革的1978年到改革进入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新阶段的1993年的16个年份中,中国储蓄率高于投资率和储蓄率低于投资率的情况分别各有8个年份。
1994年之后,情况出现了根本变化。储蓄率高于投资率,成为中国经济的常态。这种状况表现在国内,就是银行存款的长期高速增长;表现在对外经济关系上,则是经常项目的长期、持续顺差,以及由此导致的外汇储备高速增长。
1978年,我国储蓄率仅为37.9%,1994年便上升到42.6%,并超过了当年的投资率(41.25%)。自那以后,我国储蓄率一路攀升,2008年便上升到51%左右,2013年则保持在50%左右,2016年虽略有回落,但仍保持在47%左右。与之对应,我国的投资率(资本形成)也稳步提高:从1978年的38.22%上升到1994年的41.25%,2008年达到44%,2013年进一步上升至49%左右,只是近两年来,在诸多国内外因素共同作用下,我国的投资率才缓步下降,但仍然稳居世界前列。平均而言,30多年来我国的储蓄率和投资率分别达到39%和38%左右,远高于同期其他发展中国家和历史上高速增长时期的发达国家。正是如此之高、持续如此之久、且相互支撑的储蓄率和投资率,为我国30余年GDP年均增长近10%的奇迹奠定了牢固的经济基础。
人口:从“负担”到“红利”
在短期内,投资率和储蓄率主要是资本利润率和利率的函数;而在长期内,投资率和储蓄率的高低则主要决定于人口结构。
高投资率和高储蓄率长期并存,导致“人口红利”出现。人口红利产生于人口的年龄结构变化:在一波“婴儿潮”之后的数十年里,通常发生的现象是,经济中适龄劳动人口比重增加,而儿童人口比重(少儿抚养比)和老年人口比重(老年抚养比)则相对下降。在人口发生这种结构变化的过程中,如果适龄劳动人口能够同时获得就业,则总人口的劳动参与率上升。参与率上升至少从两个方面推动了储蓄率的上升:第一,工作人口比重的上升导致全部人口的总收入增加,这必然会提高储蓄水平;第二,年青工作人口的相对增加,将会导致总人口的消费倾向下降、储蓄倾向上升,进而产生额外的储蓄率提高效应。进一步看,在高储蓄率背景下,如果投资率也能够相应提高,则经济将维持一个较高的增长速度。这种由人口结构变化引致高储蓄率、高投资率和高经济增长率同时并行并内洽地相互支撑现象,就是“人口红利”。不过,需要特别明确指出的是,人口结构变化只是产生人口红利的必要条件之一,其充分条件则是持续不断地大规模提供就业机会,后者显然只能产生自大规模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过程中。
研究显示,人口红利是一种普遍发挥作用的经济现象,只不过,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人口红利发生的时间有先有后,而且,其对经济发展的影响程度也有深浅之别。
1949年以来,中国的人口增长显著地经历了两波婴儿潮。一波是在上个世纪60年代,人口自然增长率维持在20~30‰左右的水平;另一波是在改革开放后的80年代,人口自然增长率维持在15‰左右的水平。通过简单的推算便可知:60年代婴儿潮期间出生的人口目前大约在45到55岁之间,这个年龄段的人口不仅是改革开放后劳动大军的主要组成部分,而且,随着其工作的逐渐稳定和子女长大成人,收入的相对增长和消费的相对下降,将导致这些人口成为主要的储蓄者。同样,80年代婴儿潮期间出生的人口目前也已成为主要的生产者和储蓄者。毫无疑问,两波婴儿潮、尤其是60年代的婴儿潮,有力推动了中国人口结构的变化,并对此间的经济增长产生了巨大影响。
同其他国家一样,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在我国也产生了高储蓄率、高投资率和高经济增长率同时并行的“人口红利”现象。在适龄劳动人口比重增加的同时,我国适龄劳动人口的就业率一直维持在98%左右的水平,这导致总人口的劳动参与率随着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而递增。在改革开放之初的1979年,我国的总人口参与率只有42%,到2004年,总人口参与率已经达到近58%,2010年更高达74.2%,自那以后,中国人口参与率开始下降,2014年降至67.0%[1]——虽然已经较前有所下降,但仍显著高于中等收入国家同期的63.6%和我国台湾地区的60.4%。从趋势上看,总人口参与率与储蓄率、投资率的变化是高度一致的。
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进入以中高速增长为基本特征的新常态,人口红利成为朝野热议的主题之一。多数人说的意思是,过去几十年中国的经济增长,靠的是收获了几种红利,其中,人口红利最为显著也最持久。但如今,大约从2009年开始,人口红利将逝,我们急切需要为未来中国的经济增长规划新的支撑。
这一思路正常而且合理。然而,我们特别想指出的是,如果把将逝的人口红利仅仅视为人口问题,因而对未来的规划主要围绕人口而展开,那可能是一个误区。仅仅提请大家注意一个事实就够了:如今人人扼腕的作为人口红利产生之必要条件的总人口增长和人口参与率上升,在改革开放之前以及改革开放之后的一段时期中,却是人人必欲除之的负担。那时,论及人口,从国内到国外,从理论到政策,众口一词地都认为它是中国发展的“癌症”、“死荷重”。因为有了过多的人口,而且人口结构高度年青化,中国自己解决不了自己的就业问题和吃饭问题,所以需要控制人口,终至产生了如今备受争议的“计划生育”政策。若深入讨论,关于这个问题,改革开放之前还有著名的马寅初之辨值得记取。时任北京大学校长的马寅初教授坚称人是“口”。鉴于地少、粮少、人多的现实,他主张要计划生育,控制人口。反对者坚称人是“手”,“众人拾柴火焰高”,所以不必介意人口增长。在当时及其后的一段时期中,马寅初显然是对的。反对者们虽然仍在口头上坚称马寅初的“马”是马尔萨斯的“马”而非马克思的“马”从而给予批判,但在实践上也不得不在文革后期将2千万“知青”乃至一些城市青年下放至农村,以缓解城市的就业困境。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又显然是在“人口红利”的概念下,享受着传统体制留给我们的众多年青人口。
同样一个人口,它可以是谈之色变的负担,也可以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红利,个中分野,显然需要联系其他社会经济条件及其变化方能说得清楚。我以为,通过改革,创造出将人口从负担转化为红利的一系列社会经济条件,正是中国经济奇迹的真正沃土。
[2] 数据均来自国家统计局。
工业化和城市化的作用
从各国的经验看,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只是高储蓄率、高投资率和高经济增长率同时并存的必要前提条件之一。形成“三高”的另一个前提是适龄劳动人口能够就业、尤其是在经济增加值较高的非农产业中就业。在这里,将人口引导到非农产业就业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因为,非农产业的劳动生产率较高,所以,大量农业人口进入非农产业就业,将导致就业人口的收入显著上升并带动总人口的收入上升,进而引发一个经济增长和劳动生产率提高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同时,劳动力从农业向非农产业转移,由于减少了农业就业人口,从而亦会产生提高农业就业人员收入水平的效果。于是,全部人口的收入上升必将带来储蓄增加的效应,而储蓄的增加又为投资的增加提供了条件,从而形成一个非农产业就业增加、收入上升、储蓄上升、投资上升、非农产业就业进一步上升的良性循环。
非农产业就业率的上升,首先同工业化进程密切相关。如果说人口结构的变化是人口红利产生的基础,那么,工业化则是人口红利产生的必要条件。这意味着,人口红利的产生还有赖于工业化进程的推进。
最近,国际计量史学界披露了一项最新研究成果,认为,就经济社会发展而言,工业化是3000余年来人类历史上最重大的事件。[1] 其他事件虽很有趣,但不重要。因此,人类历史只有工业革命之前的世界和工业革命之后的世界之分。因为,从大的方面看,世界人均GDP在1800年前的两三千年里基本没有变化,只在工业革命之后才逐渐上升。微观方面,工业革命之后人类的生活方式、社会结构、政治形态以及文化内涵都有本质性的大变革。在工业化之前,包括中国在内的所有国家,经济增长都服从马尔萨斯定律。即,在生产率不变的情况下,自然灾害或战争导致人口死亡,继而人均收入增加,为下一轮生育率上升、人口增长提供条件;可是,人口增长后,人均土地和人均收入又会减少,生存挑战越来越大,进而导致战争或瘟疫发生,并使接下来的人口又减少,如此循环不已。工业化打破了这个循环,因为工业化使得人类可以进行“迂回生产”。因为有了迂回生产,大量的科学技术就能对象化,财富才可能不断积累。所有这一切,都导致生产率不断提高。
接下来的问题是,工业化如此重要,它发生的条件是什么,为什么它首先发生在英国?西方经济学家的结论是,因为那里的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的转换,是通过非暴力的“光荣革命”实现的,继而实行了宪政,在意识形态上,则归功于启蒙运动,等等。
这是一个极有趣味、充满挑战、而且具有世界性影响的论题。按国际标准,中国的传统工业化已基本完成,但我们显然走的是与英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不同的道路。我们用暴力革命推翻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我们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从旧民主主义革命、新民主主义革命、到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一步步走上了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道路。我们实行的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法治,这与西方的宪政存在重大区别。在推进工业化的早期,我们的政府发挥了主导性作用,改革开放以来,我们既有类似发展私有经济、推广“承包制”等的体制变化,也有维持集体所有,通过乡镇企业的成长壮大而取得重大进展,等等。归纳而言,政府的积极作为、人民的自主创造、多元的产权结构、集体组织的转型等等,构成中国工业化的主要动力。
中国工业化的模式及其效果在改革开放前后显然存在极大的差异。在改革开放前,计划经济体制和不顾客观经济规律的重工业化冲动抑制了中国的正常工业化进程;改革开放后,随着市场经济体制逐步建立,工业化进程开始遵循经济的客观规律而顺利展开。
就改革开放后的工业化进程及其效果而言,一个有意义的指标就是非农就业人口占全部就业人口比重逐渐上升。以非农就业人口的变化为线索,我们可以将1978年后我国的工业化进程划分为四个阶段。1978~1990年为第一阶段。这个阶段的工业化是在农村经济体制改革的推动下展开的,得到发展的主要产业是轻工业。1991~2000年为第二个阶段。国有经济体制改革和对外开放构成此间工业化的主要推动力,获得快速发展的主要产业是出口导向的加工业和一般制造业。2001~2012年为第三个阶段。在这个阶段,我国各项改革开放政策都得到进一步深化,在产业发展上,则呈现出显著的重工业化趋向。2012年以来为第四个阶段。迅速的全球化、服务业高速发展并导致第三产业占比超过第二产业占比,是这一阶段的突出特色。这意味着,不仅我国非农就业占比仍在提高,就是在非农就业内部,其优化过程已经展开。
说到运行机制,高储蓄率和高投资率既是工业化得以进行之因,也是工业化顺利展开之果;因果循环,生生不息,便有了中国长期的高增长。然而,我们也可以在上个世纪70年代的拉丁美洲那里找到两者不一致而没有产生人口红利的例证。那时,拉丁美洲也曾出现有利于经济增长的人口结构变化,但是,由于拉美各国采取了错误的工业化发展模式,致使那里没有像后来的东亚那样普遍出现“三高”,从而丧失了加速经济发展的机遇。
进一步讨论,非农就业比率的上升,不仅反映了经济的工业化进程,也清晰地记载了城市化的步调。事实上,工业化和城市化是同一件事物的两个不可分割的过程。从人口区域分布的角度看,城市区别于农村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人口相对集中。而人口之所以能够集中起来形成城市,其基本的推动因素就是人与人之间形成了广泛的分工和交换网络。与工业革命之前的封建城市和贸易城市相比,工业化从两个方面极大地推动了市场规模乃至城市的发展:第一,工业化使得具有规模经济优势的工厂得以产生;第二,工业化使得工厂和工厂之间、产业和产业之间产生了相互促进的聚集效应。反过来,通过劳动力市场、中间品市场和消费品市场规模的集聚和扩大,城市化也极大地促进了工业化的发展。
伴随工业化的进程,改革开放后中国的城市化水平也迅速提高。1978年,我国城镇人口占总人口之比仅为17.9%,1993年城镇人口占比上升到27.99%,15年上升了约10个百分点。1994年以后,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的全面展开,城镇化进入快车道,城镇人口占比由1994年的28.5%跃升到2014年的54.77%,20年上升了约26个百分点。
城市人口和就业人口的增加,同样推动了储蓄率和投资率的上升。首先,由于城镇就业集中在人均收入较高的第二和第三产业,就业的增加和收入的提高,必然导致储蓄率上升。其次,城市化也意味着基础设施建设、房地产投资的大幅度增加。其三,城市化过程不仅直接推动了储蓄率和投资率的上升,而且,通过城镇居民的消费结构升级,还导致了投资的增加。虽然由于存在收入分配不公等现象,我国依然存在贫困问题,但是,对于越来越多的城镇居民来说,住房、汽车、休闲、旅游等正在成为新的消费热点。尤其值得指出的是,从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的以消费信贷扩张为主要内容的金融结构的调整,有效纾缓了当期收入及储蓄的积累对居民消费大宗消费品的预算约束,更好地平滑了消费者生命周期内的收入,给予人们预支未来收入的便利。所有这些,无疑为我国居民尽快实现第三次需求结构的升级提供了强有力的金融支持。
毫无疑问,这些新的消费需求,无不对社会基础设施、市政建设、汽车、住房等新产业产生巨大需求;而这些需求又都对煤电油运等产生了长期且持续的巨大压力。这些需求和压力,均要求投资率保持一定的水平。
说到工业化和城市化,还有一个关于两者关系的问题需要讨论。
由高投资引发的城镇化进程,必然与工业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中国的实践显示,我们的城镇化显然是由工业化引致的。城镇化跟随工业化而展开,造成了我国城镇化落后于工业化的现实。这一点,曾引起很多研究者的诟病。我们认为,城镇化滞后于工业化,不仅不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弊端,相反,工业化先行,产业发展先于城镇发展,恰正是中国经济发展的成功之处,也正是中国发展道路的主要经验之一。因为,它遵循的是“投资增加——产业发展——就业增加——人口集中——储蓄增加——城市发展——投资增加……”的自然发展过程。这一发展路线,保证了数以亿计的流动人口获得了就业的支持,从而大规模避免了一些发展中国家过早出现大城市无序膨胀、贫民窟遍地的严重社会问题。
[3] 见“陈志武:量化历史研究告诉我们什么?”《经济观察报》,2013年9月14日。
简短的结语:渐进式改革的成功
以上我们从剩余劳动力转移入手,着重探讨了高储蓄、高投资、人口红利、工业化、城市化等因素如何“风云际会”,共同成就了中国经济30余年高速增长的奇迹。我们表达的分析逻辑是:从机制上说,上述诸因素风云际会,并共同为中国的经济增长贡献正能量,以储蓄率的提高为必要条件和基础;而储蓄率的提高,则归因于我国金融体系在改革之初的爆炸式扩张,归因于我们形成了对居民、企业和各级政府的正向激励机制;而金融体系的扩张和正向激励机制的形成,显然是中国式渐进改革智慧的结晶。
经历了长达30余年年均9.8%的高速增长,如今的中国已进入了以中高速增长为外在特征的新常态。资源配置效率下降、人口红利式微、资本积累效率降低、资源环境约束增强、产能过剩、杠杆率飙升、以及金融领域“量宽价高”悖论等同时出现,既是导致经济增长速度下滑的原因,也是摆在我们面前的新挑战。
中国经济新常态绝不仅仅意味着增长速度下滑,其深刻的内涵则是经济增长的质量提高和效率改善;综合的结果,便是中国经济将迈上新的台阶。在我们看来,新常态区别于常规经济周期中的衰退和萧条阶段,它是经济发展脱离常轨,另辟蹊径的新发展。在全球范围内,另辟蹊径意味着供应链的重组、经济结构的转变、治理体系的重塑和大国关系的再造;在国内,除了上述全球共性,另辟蹊径还意味着对投资驱动和出口驱动增长方式的脱离,对质量、效益、创新、生态文明和可持续发展的追求,并由此越过中等收入陷阱,迈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路。简言之,新常态意味着中国经济“浴火重生”。
然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绝非唾手可得。当我们说新常态开拓了通往新繁荣的康庄大道,那也指的是它为我们创造了新的战略机遇,为我们发展的新阶段提供了新的要素、条件和环境——机遇要变成现实,还有待我们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去积极推进各个领域的改革,切实完成转方式、调结构的历史任务。
完成这一历史任务需要具备一些条件。这些条件,在中国依然基本具备。中国正处于传统工业化基本完成、新型工业化、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正在展开过程之中。鉴于中国的储蓄率和投资率仍然处于高位且还将持续10年甚至更久,支持新型工业化、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的资金基础依然强固。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中国经济的增长前景仍然十分光明。